犹记月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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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迹部已经不知道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咒骂了多少遍了，堂堂冰帝太子居然会偷偷溜出宫打猎的时候一时疏忽被人贩子以1万两银子的价格卖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府第，他只知道自己被迷药弄得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后醒来就发现全身光溜溜的被绑在一个红木藤椅上，身边站着两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往他身上不停的抹着香油。

“你醒啦，你小子有福了。”其中一个见迹部醒来，笑得堆起了满脸的肥肉。

“我警告你们快些放了我。”迹部讨厌自己跟他父皇那些妃子似的全身被弄得香喷喷的，而且就这么全身赤裸的被绑着，简直是把脸丢尽了。

“放你？我们老爷花了一万两银子啊。”另一个瘦高的男子开始替他修剪指甲，“你这张脸长的不错，可惜似乎骨骼宽大了些，现在年纪小看不出来，成年了可不好。”

“索性去了势吧，或许可以看上去圆润些，得宠时间也能长些，万岁爷不喜欢高大的男子。”肥脸男子摸了摸迹部尚未长出胡子的脸颊，啧啧道：“你到了十六岁没有？”

“再不放我，看本大爷不阉了你们。”迹部心里恼怒，去势？居然你们还想阉了我做太监么？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万岁爷？本太子将来就是万岁爷，灭你们九族。

“咱哥两没这福分，你安分些，这可是靑国廷尉府，闹凶了老爷可要生气。”肥脸男子替他抹完了香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木盒子来。

迹部心里一慌，怎么自己居然被卖到冰帝的死对头靑国了吗，真是太大意了。但他看到红木盒子里的东西，则更是害怕起来。那红木盒子黄色绸缎上赫然躺着一支男子阴茎形状的玉势，又粗又长，很是骇人。这东西迹部当然认得，他虽然不过14岁但也早已开了荤了，而且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荒淫迷乱的，他也见怪不怪了，可冷不丁的看到这玩意儿，未免心里打鼓，这两个混蛋，要对自己做什么。

肥脸男子见迹部脸色变了，安慰说：“老爷明日就送你进宫去，你若有福分，见着咱万岁爷，将来就吃穿不愁大富大贵了。但咱万岁爷可不懂什么怜惜人的，不替你开开窍，你可受不住。”

迹部听他这么说，恍然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境地，自己难道要被送进宫去做靑国皇帝的男宠不成？早听说靑国皇帝淫乱不堪，可这也未免太荒谬了。这两人口中的老爷也实在太没眼光，他堂堂威武高大的迹部大太子那里看上去有做男宠的天分了，而现在，居然要用这恐怖的玉势来替自己开窍？若真让那东西进入自己身体里，还有脸做人吗？想到这里浑身一个冷战，禁不住叫出来：“你们敢，我灭了你们九族。”

瘦高男子一把推开和颜悦色的肥脸男子，冷冷说：“说什么大话，有这做梦的力气还不如留着伺候咱万岁爷呢，要弄得他不高兴了，灭了你的九族。”说罢，往那玉势上抹上了黏黏腻腻的不知什么东西就往迹部走过来。

迹部此刻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恐惧无比，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在这里，也比将来这事情传到自己国家里被人耻笑一辈子强。想到这里，他暗自下了决心，即使拼了两国再起战争的结果，也要表明自己的身份，宁可被杀了，也比受这耻辱强。

“你放松些，老爷关照了，不可弄伤你的。”肥脸男子笑着将他翻转过来。

迹部只觉得冰凉凉的触感接触到自己臀部，张口便道：“去叫你们老爷来，我是……”

话音还未落，却听得一阵紧急钟响，两个男子听得钟响，放下了手中的玉势，对着迹部道：“你好生歇着，老爷叫唤咱们，等下再来看你。”说罢匆匆忙忙合上门跑了出去。

迹部长长松了口气，斜眼看到哪支丑陋的玉势，厌恶的闭上了眼睛，混帐东西，本太子与你靑国势不两立。

正在迹部满脑子想着怎么逃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要我替你解开绳子么？”

迹部猛然睁开眼睛，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粉嫩细致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尤其是一双大大的蓝色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说不出的可爱漂亮，若在平时自然要逗逗他，可眼下，眼下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全被他看了去，真是丢脸死了。

“你要我替你解开绳子吗？”男孩见迹部满脸绯红，也不知道他干什么不理自己，只好再问一遍。

“当然，当然。”迹部这才反应过来，真是老天见怜，替他派来这么个神仙救自己。随着双手双脚的束缚被解开，迹部马上从椅子跳下来，拿起自己被脱在一边的衣服穿上，这才感觉人重新活了过来，刚想推门就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那孩子，“你也是被买来的？我带你一起走吧。”

“我不走。”男孩笑起来，“你若不认识路，你告诉我，我带你走。”

迹部心里好笑，这孩子居然以为自己不认得路以为自己是在找借口要和他一起走吗，真是聪明伶俐的很，可转念一想，如此漂亮的孩子落在这地方，万一被送进了宫去那可真是可惜了，当下说：“我的确不认得路，你带我到城外行吗？”

“那快走吧，他们很快回来的。”男孩一把拉起迹部的手，匆匆就从院子后门拐了出去。

迹部一路奇怪怎么这孩子对这地方如此熟悉，污漆码黑的七拐八弯的居然一个人也没碰上，很顺利的就出了这深深的庭院，不由问道：“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我时常偷溜出去玩的，不认得路还不被爹爹打断腿了。”男孩笑起来，蓝色的眼被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已经是晚上，皓月高挂，照的这孩子的脸微微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让迹部不禁脸上一红，这孩子长大了，定然漂亮得很，留在这地方太危险，定要带他走才行。

“你跟我走吧，带你去好地方。”迹部拉起男孩的手，他感觉自己有些像人贩子。

“这里是我家，我爹爹不许我跟别人玩的，而且天也晚了。”男孩用力将手抽出来。

迹部又是一怔，这下乌龙了，这男孩居然就是买了自己的廷尉府的孩子，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被买来的呢，顿时结结巴巴起来：“那你放我走，你爹会不会打你。”

“他舍不得的。”男孩伸手拉拉迹部皱成一团的眉毛，“我看你可怜的很，就想放你。”

“那真是谢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我他日可以谢你。”迹部被他小手拉着脸，心里暖洋洋的。

“我叫做不二周助，我可不用你谢我。”男孩再次笑弯了眼。

“我叫做迹部景吾，你日后我听说我的名字的。”迹部又恢复了自信的神情，随身掏了掏，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包早已没了去向，估计是那人贩子摸了去，本想给不二留些什么纪念的，此刻却尴尬起来。

不二见他浑身上下乱掏，咯咯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没银子？我这里有一些，你拿去好了。”

迹部见到不二伸手递过来的几锭碎银子，真是尴尬的不得了，但想想自己一路回去也的确需要盘缠，悻悻的伸手接过，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象征着太子身份的锦帕还在，当下摸了出来一撕为二，将上面有着自己名字的一半递给不二道：“你拿着这个，日后凭他来找我，我定然好好报答你。”

不二也不拒绝，悄悄收了那帕子进入怀里道：“我可不指着你报答，我是看帕子上的词写得好。”

听他这么一说，迹部看了看自己留下的那一半上的词是“东风吹断紫箫声。宫漏促，帘外啼晓莺。”不禁好奇的问，你那么小年纪懂词吗？

“那自然。我那一半上是‘春到长门春草青。玉阶华露滴，月胧明。’”不二微微抬起头，“你看天上月亮，是不是跟词里写的一样。”

“你若长大了，定是才子。”迹部见他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造诣，这话说出来倒是一点不带恭维。

“我若长大了，定要做将军。”不二冲着他挥挥手，“时间晚了，爹爹定然发现是我假他的名义敲了集合钟才能放了你的，再不回去可要糟糕。”说罢，露齿一笑，便是转身就跑。

迹部痴痴愣在原地，你要做靑国的将军吗？既如此，我倒也要打起些精神来，来日沙场相见，岂能输你一筹。想到这里，将半快锦帕藏入怀中，只觉不二的脸又在眼前晃动，不觉暗道，月胧明，思君切，罗幌暗愫生。不二周助，我记得你了。

第一章

且说不二放了迹部，偷偷摸回屋子就被父亲逮了个正着，抬头见自己父亲一脸怒气。不二政国，任靑国廷尉九年，向来处事公正不阿，加上面色偏黑，又不苟言笑，人称黑面神，而此刻，那脸愈发的深沉了。不二暗自伸了下舌头，此次，又要被打手心了吧。正悻悻伸出手去待打，却听得父亲深深叹了口气，不二悄悄抬头用眼角看父亲，竟觉父亲似乎沧桑许多，一时觉得或许自己此次惹恼了父亲了。

“助儿，你可知道你闯了祸了。”一个年过四十的穿着端庄的女子轻轻拉过不二来，颇有些担忧的看向他，宠溺的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那正是不二的母亲淑子。

“娘亲，我不过放了那男子，他可怜的很，根本不愿意进宫。”不二边斜眼观察父亲的表情，边有些撒娇的抱住了母亲的脖子。

“你可知道明天没有礼物送给万岁爷，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不二政和冷冷的回答。说实话，对于这个荒淫的皇帝每年要求二品以上官员于中秋前必须送上俊男美女的圣旨实在是有些反感，但毕竟圣旨不可违，而自己又不想去民间挑选好人家的孩子送去，正巧遇到人贩子说捡了个孩子，看着面目俊秀，想他定然无依无靠，送进宫去若皇帝喜欢也能保得性命才花了银子买下来，准备明日登记造册送进宫去，却偏偏被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私下放了，这明日交不出人来，还真不知如何进宫面圣。

“是真的么？”不二听着似乎觉得此番是闯了祸了，求助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爷，你说今晚再去挑一个的孩子送进宫成不成？”淑子温婉的走到丈夫身边，生怕他发起怒来教训不二。

“哪里还来得及。”不二政国踱来踱去，现在去找一个，要长的漂亮的，又要没有什么背景的孩子，哪里这么容易。若是送上去的皇帝见了不喜欢，那比不送还糟糕。

“这管家家的侄女我见过，挺俊秀，要不……”淑子话刚出口，就见管家脸色一变，心里也想他辛辛苦苦照料廷尉府多年，也是不舍，毕竟这送上去的，又不是正规妃嫔，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只好改口道，“罢了，好人家的孩子，也让人舍不得。”

“大哥，其实若是这人挑的好，倒是你平步青云的机会。”一个男子大步走进来，显然是和这家里熟的透了，挥挥手就支开了全部此后的仆人，在不二政国身边毫不拘谨的坐下。

“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不二政国抬起头看着他这同胞的兄弟。来人是不二和树，现任骠骑副将，皇上新提拔的将领，也是颇为重用的。

“我不过是四品官，却还轮不到向皇上进贡，要不然，就把我这漂亮的小侄儿送进去，保管皇上喜欢，给不二府天大的荣耀来。”不二和树抱起撅着嘴站在一边的周助，往着他脸上亲了又亲。

“你胡说什么，我不二家岂能做出如此龌鹾的事情来，周助自幼聪明，将来是要成大器的，岂能以色侍人，你再胡说，莫怪我绝了情面。”不二政国脸色大变，极为不悦。

“玩笑罢了，我又怎么舍得。”不二和树笑起来，“大哥，周助以色侍人自然是不能的，况且年纪还小。我的意思是，由美子倒是到了婚嫁年龄，一个女子，送进宫去也未尝不是好事，加上从未有过官员送进自己的子女的，这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封了由美子为妃为嫔的，岂不很好。”

“可这不是正规的选妃，我担心……”淑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由美子自幼乖巧伶俐，要她入宫，也是万万不舍。

“大哥不必担心，宫里负责这事的公公我熟的很，事先跟皇上上折子凑报清楚了，皇上若见了由美子喜欢，绝不会将她等同于一般礼物的。”不二和树又往着瞪眼睛看着自己的侄儿脸上用力亲了几下，笑道，“幸好你长得不像你父亲，若不然板起脸来，丑死了。”

不二政国狠狠往墙上砸了几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道：“也只有这么办了，替由美子打扮一下，送进宫去吧。打点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大哥放心，他也是我侄女儿，我岂能亏待她。”不二和树见淑子已经在一边抹起眼泪来，上前安慰道，“能入宫为妃是天大的荣耀，伤心什么，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吃亏。”

“别再哭了，眼下也只有如此了，谁让这不争气的小子惹的祸事。”不二政国冲着淑子吼了出来，拉过周助狠狠往他屁股上打了几下，见他眼里涌出泪来，一时下不去手，低声叹了句，将他推到一边。

其实不二掉眼泪倒不是被父亲打得疼了，他已经隐隐了解了他放了迹部，现在必须由姐姐进宫，从父母的话里听来，姐姐可能要吃苦，一时明白自己闯得祸不小，心里难受，才哭了出来。

“周助哭什么，姐姐是进宫嫁人，喜事呢。”由美子早已被母亲叫了来把事情说了清楚，开始自然心里也是不情愿，但毕竟一家的安危都在自己身上，也绝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也只好咬咬牙应了。见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哭得伤心，却也出言安慰。

“母亲说要姐姐以色侍人，却都是我惹得事端来。”不二抱住她脖子，只觉得这姐姐将来可能见不太到，十分的不舍。

“傻孩子，我是女子，以色侍人又如何，只是周助你记住，你可是男子，铮铮男儿，却不能以色侍人，辜负了姐姐这番心意。”由美子见这弟弟生的眉清目秀，显然继承了母亲的全部好相貌，着实是比自己更来得五官俊秀，生怕他将来落得不好的下场，不由得出言告警。

“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自然不会以色侍人。”不二决然的回答，其实他并不一定搞得懂以色侍人的真正含义，只不过停下来明白，这定然是件低三下四的事情。

“那便好，很晚了，周助去睡吧。”由美子推了推他，见他脸色困倦，叫来保姆抱了去睡，见他离开，朝着正襟危坐的父亲跪拜了下去。

“由美子，此番不得已，却让你受委屈了。”不二政国有些心疼女儿的懂事，一时只觉难分难舍，亏欠了他许多。

“爹爹不必挂心，只是女儿有一句话要说。”由美子拜了拜，站起身来走近父亲身边，低声道，“弟弟生的好看，倒怕长的大些引人注目，却是难办。”

不二政国心里一紧，却是有些担心，自己是定然不肯送他进宫的，但万一哪日不巧被皇帝看上了，却是逃也逃不掉，当下眉头紧锁，心头却是生出一计，面上不露声色，对着由美子道：“你万事小心，你叔叔替你打点过了，你吃不了亏，只是人要伶俐些，别与人争执。”

“女儿知道，爹和娘自己保重。”由美子款款一笑，心里也是有些伤痛，谁叫自己身为女子，这便是命，周助，你却要好好做人，别枉费了姐姐这一遭。

淑子还在一边哭哭啼啼，不二政国却提了灯往周助房里走去。灯光下熟睡的周助犹如婴孩一般的脸在灯光下肌肤如玉，令人禁不住伸手去摸，当下想到由美子的话，也是恼恨这孩子为何不生的普通些甚至丑陋些。

淑子是跟着不二政国一路走的，见到丈夫看着周助的脸面色有些狰狞，微微有些担心，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若是一场火烧了他这张脸，日后倒要少很多麻烦。”不二政国压低了声音，见到床上不二低低轻吟一声，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心里有些难过，别开头不去看自己的妻子。

淑子一听吓了一跳，你莫非要毁了这孩子的脸不成，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当下强硬起来道：“你敢这么做，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我自然不舍，你误会我了。”不二政国何时见过自己温婉的妻子有如此强硬的态度来，赶紧解释道，“我会对外说，一场火烧坏了周助的脸，日后，让他带着人皮面具见人就是。”

淑子这才松了口气，却也不由担忧的问：“这孩子肯么？”

“周助懂事，定然肯的，再说这面具也不必带一辈子，年纪大了就可拿掉了。”不二政国想起府上有个师爷专门做些稀奇古怪的人皮面具的，有空偷些材料来便是。

“既如此，也只能如此了。”淑子本就生性温柔怕事，从未违背过自己夫君的，此刻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却也只好深深再望了周助几眼，悄悄跟着丈夫离开。

才一走，不二却张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痴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懂父母为何要如此做，但想想自己曾闯了那么大的祸要姐姐去弥补，今后倒也真不能再忤逆他们的意思了。面具么，带便带了，又有什么干系。

于是，中秋前夜整个京城传遍了2个消息，一是廷尉府千金入宫，皇帝一见倾心封了美人；二是廷尉府大火，粉妆玉琢的大公子烧毁了容貌。这两个消息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感叹这廷尉府福祸相依，世事无常。